有闫妮的地方,就有笑声,她喜欢将笑容挂在脸上,再配上缓慢的语速。你夸她演戏好,她会腼腆又害羞地说,“谢谢你呀,总是鼓励我,那我就往前冲冲冲。我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别人的鼓励,要加油演出更多优秀的角色才行。”这个暑期,闫妮主演的两部电影《学爸》《最后的真相》先后上映,她在片中诠释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对于外界的好评,她笃信自己身上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闫妮说,做演员要时刻为下一个角色做好准备。 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采访中,面对任何问题,她不逃避、不限制,言无不尽。甚至年龄、感情这类敏感问题,她也不忌讳别人提及。如今的她,作品产量没有以往那么多,她认为演员是需要安静沉淀的,也变成了一个爱思考的人:“静下来,沉淀、修行,反复思考,我都很喜欢。但安静不是说停止不前,不拍戏时,我会听各种音乐、看片、看书,用这些来武装自己。选择做演员,就要时刻为下一个角色准备好自己。”

六年前,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闫妮曾说“风情万种”就是她的命。这个词也因为经典角色佟湘玉烙印在闫妮身上,“佟湘玉是风情万种,大家一定是通过这个角色这样形容我的。真实的我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还问了我的前男友,‘请问,你觉得我是个啥人’,他说‘你挺可爱的,但也有无知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说明我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无知点儿再去探寻这个世界,说明我还有路可走。”

金喜妹

一个苦命的女人

这样的人,一定存在

闫妮相信,像金喜妹这样的人,一定存在。

电影《最后的真相》中的金喜妹,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是一位按摩女郎,也是独自一人带着儿子在底层求生存的母亲。金喜妹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不被儿子接纳,在苟且的人生里能遇到马双喜(涂们饰)给她的爱,几乎是绝处逢生的一份真情。监制黄晓明第一次读剧本时,脑海里迅速有了金喜妹扮演者的模样,非闫妮莫属。但在闫妮看来,这是她很少会拿到的一个极具戏剧性的人物,这个人的存在有真实性。接下角色后,她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要通过有限的台词和篇幅让观众真切感受到角色的心境、处境,这对她来说是个挑战。于是闫妮从服化道等多方面下手,再加上导演、编剧等人的帮助,毕竟艺术创作需要的是团队力量,只有合力达成,才能脱颖而出。

《最后的真相》中,闫妮饰演的金喜妹身上藏着很多的秘密。

戏拍完,黄晓明说,对闫妮的表演,“该夸的都夸完了,夸再多也不够”:“她在表演上非常较劲,我特别理解,她有自己的想法和领悟,当这些和导演及其他演员的想法有所冲突时,她性格中柔和的那一面就出现了,这时我们就一起坐下来,去聊、去试,寻找比较适中的方式。演戏这段时间,妮姐投入得太深,尤其是在情感需要爆发的时候,我特别担心她在角色里走不出来,所以总是陪着她,逗她开心。”闫妮却说,她更感谢的是黄晓明和导演给了她表演的空间:“你知道吗,我这个人说话说不清楚,这也是让我很痛苦的一个问题。张嘉益就总是‘吐槽’我,‘你说的是啥啊,你不要说了’(学张嘉益的方言),但晓明哥作为监制,非常有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最关键是他听懂了,还给了我很大的包容。”

《最后的真相》是闫妮第一次和涂们演对手戏,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也是最后一次。

2021年12月,涂们因病离世。“很想念他”,她说,涂们给她带来的共鸣不仅是在戏里,更多来自表演本身。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涂们时,对方给了她一个“吻手礼”,这个小动作,正好反映出片中二人饰演的角色马双喜和金喜妹之间暗潮涌动的情愫。那一刻,她就是金喜妹,涂们就是马双喜:“因为金喜妹的职业特殊,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他的这个动作也表达出了角色之间的尊重。还有一场是在床上抽烟的戏,我问他‘能把烟灰缸放在你身上吗’,跟着就直接触摸了他的身体。他说当然可以,忽然间把衣服扯得更大了一些,那一刻我一下就有了表演的感觉。涂们老师的表演没有任何程式化的东西,都是最真实,最灵动的反应,这让我很感动。”

电影《最后的真相》中,闫妮饰演的金喜妹(左)和涂们饰演的马双喜(右)是一对情侣。

刘真真

无奈、挣扎、悲剧

她是弥足珍贵的角色

在另一部暑期热映电影《学爸》中,闫妮则交出了一个与金喜妹截然不同的角色,她叫刘真真。

《学爸》中,刘真真的第一场戏,是和黄渤饰演的雷大力在寺庙拜佛祈福中定下“结婚契约”,看起来很有信仰,实际上她却为了十万块钱把自己给“卖”了。比起“鸡娃王者”的身份,闫妮看到的却是刘真真身上的软肋:“这个角色身上带着很多悲剧色彩,虽然表面淡然无所谓,但内心一直在挣扎。她不知道一味逼着孩子去‘卷’究竟好不好,再加上婚姻失败对她的打击,孩子考好了,得奖了也离开她了,她却只能感叹‘满屋子的奖状有什么用’。”母亲这类角色闫妮不是没演过,细数起来,前前后后不下十个。“而刘真真对我这个年龄段的女演员来说弥足珍贵,她是无奈的,让人能感同身受,对这个角色我还有很多想法,因为篇幅有限没有完全展现。但对中国式教育的表现,再加上能与黄渤合作,让我义无反顾。”演《学爸》的很多时候,闫妮也会反观自我,这部在她看来直击“家长内卷”“亲子关系”的电影,在观影后会给人带来一些启发。

电影《学爸》中,闫妮饰演的刘真真表面是个“鸡娃王者”,但内心层面很挣扎,和女儿的相处也不够顺畅。

而现实生活中的闫妮,在和女儿邹元清交流时,几乎没有隔阂和冲突。演员的身份,让她对孩子充满了歉意。在女儿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没能随时随地陪伴对方,每次说到这些,闫妮都满脸愧疚,但更多的是欣慰于她和女儿间如姐妹般的相处:“元元比其他孩子懂事早。因为单亲家庭,她要照顾爷爷奶奶,思想也成熟得比较早,我俩一直都有思想上的交流。我能做的只是给她提供好好生活的条件,很多事情要遵循自然规律,我从来不想替她做决定。”闫妮也是看到女儿邹元清对表演的热爱,再加上能吃苦,能真正为喜欢的事情付出就是正确的选择:“我当时问过她‘你真的喜欢吗’,她很确信自己喜欢表演。第一次拍戏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她都能坚持,是有演员素质的,起码身体素质是可以的(笑),那就放心去追梦吧。”

佟湘玉

曾经我们都是白纸一张

现在可能很难回去了

大众对闫妮的广泛知晓,绝大多数来自于情景喜剧《武林外传》,这几乎成了她丢不掉的标签,“佟掌柜”(佟湘玉)也成为她在公众语境里的另一个名字。从出道成为演员到现在,这个剧一直被观众不断翻看,她在这部剧后也尝试了很多其他类型的表演工作,正剧、家庭伦理、历史、都市,有了很多代表作,但人们每每提及闫妮,还是难以绕过“佟湘玉”这三个字。

闫妮很清楚,外界对《武林外传》对佟湘玉的钟爱,尽管这种“提及”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让人忽略了她塑造的其他角色,也会有人直言不讳地说,这就是她演艺生涯的“巅峰”,更笃信“后面演再多,也难以超越”。对这样的说法,她不逃避也不会难过,笑着说自己“真觉得没什么”,“观众的焦点总会放在经典上,还记得她(佟湘玉)和这部剧,我有什么可难过的?我一直说,如果五十年后还有人记得这部作品,它能在观众中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热度,对演员来讲是多大的福报啊。相当于我第一次做主演就创造了一个高峰,这是很大的肯定。当然人生还有希望创造又一个高峰,但可遇不可求,凭借我一个人根本达不到,更多是讲求合作。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时刻准备着,如果有更好的角色到来,我能接住它。”

曾经风靡全中国的情景喜剧《武林外传》,如今再看依然经典。

在流行“情怀杀”“回忆杀”的如今,这个被无数观众看作“电子榨菜”的传世经典IP,究竟会不会等来原班人马回归再延续经典的那一天。这么多年,闫妮没少被问过“多久才能看到新一部”,几位主演都清楚这部情景喜剧在观众心中的分量,但现实若没有延续的东西,那就只有大步往前走。“如果剧本真的好,大家也都有意向,那就演呗,这也没啥。但人还能不能回到那个时候,那时候我们啥都不知道,大家都是白纸一张。所有人都是那样就什么负担都没有了,演戏什么都不怕,没有束缚,怎么做都对,但现在可能很难回去了吧。

这几年,从《山海情》《装台》,到《突围》《少年派2》,以及前不久播出的《外婆的新世界》、暑期档的两部电影,闫妮连着几部作品都备受关注,并拿到奖项提名。她选择不一样的角色,来跳出公众对她的固有认知,但她也否认是刻意转型,喜剧永远是她一生的热爱,“都说喜剧更难演,大家对喜剧的认知审美也不同,绝对不容易。对我来说,如果我是各种类型都能演的,还能演喜剧,那真的太好了。演员都想通过角色挖掘自己身上的不同潜质,我也到了一定年纪,希望有我自己的表达,比如金喜妹很丰富、很戏剧化,再比如刘真真,很现实很淡然。这些角色找到我是对我的信任,我能做的就是时刻准备好,来了,把角色拿下来,就是一种成长。”

闫妮

只有“特短”

没有“特长”

不久前,闫妮跟着电影《学爸》剧组上了刘畊宏直播间,现场跳操。这一跳,连电影监制黄渤都没想到,闫妮宛如一股清流。#闫妮跳操演我##闫妮跳到灵魂出窍#等话题迅速登上话题榜,网友们笑了几天存下了全套表情包。“那天跳完后,很多人给我发了配字的视频、截图、动图,各种表情包,写着什么‘走你’‘你领导和你’之类的,说实话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后来想想,再看看我的‘表现’确实挺好笑。我那天真的是跳不动了,跑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演,还要跳一个半小时,到了《龙拳》还要跳两遍,我说‘我是龙是虎只能在洞口盘着了’‘我实在跳不动了,你们跳吧’。”闫妮向新京报记者回忆起当天的情景,“看到大家把这些表情包用来表达心情还挺应景,我用得不多,以后开始用(笑)。”

很多人都说闫妮可爱,越活越随性、坦然,甚至自带“微醺感”,似乎任何事情到了她那里,没什么不能解决的。在闫妮的理解中,人到了这个年纪,会有更丰富的经验和人生阅历,对角色的驾驭能力更强,状态也随之变得更加悠哉松弛。尤其涉及年龄、衰老、焦虑等敏感问题,她从不掩饰,“我这么普通的人,又不是神仙,自然要面对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条路还能走多远或走到哪儿,但基于我内心的热爱还是希望继续走下去,演下去。李雪健老师曾说过‘还是盒饭最好吃’,因为他愿意拍戏,愿意在剧组里待着。我也是。盒饭或许大家觉得不好吃,但你从精神世界里会找到不可言喻的创作快感和安定。

闫妮自认先天条件不占优势,但一路遇到了很多贵人相助。 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摄

闫妮坚信她是一个很幸运的演员。自认在“先天条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无论是早期的话剧团,还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前辈良师益友,都给她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这让她时刻都保持着对表演的敬畏感和谦卑心。尤其看到年轻演员后,她非常愿意和他们搭戏、交流,希望能像那些帮助过她的人一样,帮助这些影视作品中的“新鲜血液”,“上次人家问我有啥特长,我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我说‘我有特短,没有特长’。前段时间,朋友跟我说,胡歌给他发了一张我们拍《生活启示录》时的照片,其实大家对那时候的创作还挺怀念的。前两天,胡歌的一个好朋友来看我,我比那位朋友大很多,随后我把我俩合影发给胡歌,问他‘是不是还挺般配的’?我说,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和你也会越来越配(大笑)。”

对 话

闫妮:人静下来的时候,也是一种修行

新京报:这几年在电影方面,你的产量不如以前,更挑本子了?

闫妮:确实我现在选择一个戏的过程会更慢一点儿。虽然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但也希望能突破以往固有的角色形象,每次选择我都在不断反驳自己,会思考很长时间。但任何找我的剧本我都会看,只不过速度比较慢,因为真的是一字一字地看,看完后我还需要仔细琢磨,和自己对话。

新京报:怎么界定能否突破或超越,比如大家现在说得比较多的是“闫妮不止是佟湘玉”,这种渴望你也会有?

闫妮:我希望有所突破,但不是说我要突破“佟湘玉”,到现在我都非常感激这个角色。但演员确实需要不断挖掘身上不同的东西,也希望在新的角色上追寻一些东西,这是我选择一个戏最大的动力。面对任何一部戏,我绝对不干行活,而是要真正寻找到那个我饰演的人,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但任何一次创作都是这样,我要不断地和导演、对手戏演员、编剧一同探讨,让我彻底成为角色。

新京报:这在如今快速发展的时代中,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闫妮:我相信观众,他们想看到一个演员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东西。任何一个人出现得太频繁,一定会有审美疲劳。所以演员一定要反观自己,我每天收工后都会琢磨,“我今天的戏拍得如何,如果那样会不会更好点儿,今天没有达到的后面该如何重新铺排”,这个习惯太重要了,只有不断思考和反观自己才能做好

新京报:如今对角色你拥有了选择权,但同时也会遇到行业内经常讨论的“中年女演员的困惑”。

闫妮:困扰、烦恼肯定会有,毕竟我也不是神仙(大笑),只不过我这个人好像不太会想这些事情。平心而论,中年女演员就现在来说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比如杨紫琼、凯特·布兰切特,她们身上有着更大的魅力,这种特质若没有足够的阅历,是很难具备的,至少现在的我还不具备。所以是演戏这件事让别人看到了你身上的魅力和潜质,既然我可以走到这个阶段,为什么要想那些困扰。这个阶段要拼的,就是你作品的质感。

新京报:也就是说,你认为演员闫妮身上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

闫妮:前几天,前辈李文启老师给我发信息。那个时候我没戏拍,他和郭达老师就带着我“走穴”演出啥的。他说看到电视上在放《斗牛》,那是他第一次看,他说虽然我的戏份不多,但能感受到我传递的一种能量,还说希望我将来能一人千面。有这样一个前辈给我鼓励真心希望我能更好,我非常感动。

新京报:你的笑容似乎可以治愈人心,那对你个人而言是否也能做到自洽?

闫妮:我也有孤独的时候,这么多年几乎一个人,我肯定会孤单,会寂寞。人有时候独处或静下来时,也是一种修行。但我不是一个得道的修行者,我也是凡夫俗子,肯定会有寂寥难以排遣的时候。

新京报:2018年那次采访时,你瘦了很多。行业里对女演员外貌的讨论永远都有,现在的你还会在意这些吗?

闫妮:每个人都要面对年龄的变化。我是个普通人,也会感叹岁月流逝。但我是演员,可以演这个年龄段的(角色),也可以演更老的。在创造人物前不用想那么多,到了一定年龄,有了一定阅历,身上肯定能有另外一种魅力,我的责任是把这种魅力带给大家。比如那天跳操,你们觉得很有趣,很快乐,对我来说也很开心,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其实演员是没有休息的,生活也是对自己的储备,演戏是需要提炼这些生活中的积累,这些远大于对容貌的在意。

新京报:那次采访时曾问过你,还相信爱情吗?现在呢?

闫妮:那当然了,当然要相信。永远乐观,永远相信爱情!

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首席摄影 郭延冰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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