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1.  徐歌不过花了几秒钟,调整好思绪,便挑衅地朝周以平发话:  “周先生已经听完了?这是打算杀掉我了吧?这可真遗憾,我本来还知道某些人正把白子们运向海外、准备在外地继续做笔这生意呢。可惜您大概只求自己眼皮底下干净,那些白子的死活,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周予安站了起来,徐歌还定定地坐在床上。他听着房里的另外两道呼吸声,他们的情绪状态都变了。  然而周以平不动声色,放下枪、玩味地看着他。  “继续说。”  “不。凭什么?”  徐歌笑开,他找到另外一个机会了,他要活下去,用一切来当筹码报复这个男人。他猜到周以平不会轻视他的话,却猜不到周予安忽然上前了一步、侧身挡住了他。  “够了吧,大哥。”  与前两分钟不同,这次的声音带上愠怒。连徐歌都被他突然沉下来的声调吓得一愣,他看不见周予安的脸,却发现──这人面对着门外的男人,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什么状况?  周以平并未显露出不快,瞅了眼徐歌,他关上保险,把枪往周予安的方向抛出。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到后者手上,转眼却“啪”的一下、被搁上柜子:  “……我不觉得,我们可以这样对待我们制造出来的被害人。”  “那就随便你。如果你喜欢被你的新朋友扯着脑袋说话。”  硝烟味浓重,对徐歌而言,事态无疑变得更复杂了。这份复杂使他感到焦躁、却又莫名兴奋,他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痉挛的手。这很好。凭着意志伸出,他抓住了周予安的袖口。  “我不需要你同情。”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总有个毛病,自以为有着视野清晰的至高点、能把一切看得透彻。他们的悲怜往往盲目,对于认定的弱者无论做什么都能解读成自己设想的方向。所以,仅需给他们一点激烈的情绪反应──徐歌的愤恨和轻蔑无疑又很真。  他几乎怀疑自己罹患了精神分裂。一面冷静地算计着怎么把恶毒的话脱口而出、一面打从心底地好奇这对兄弟的关系。不管哪方面,有一点他很确信:从看到周以平本尊的那一眼起,他想杀掉这个人。  “算了吧。仔细想想,即便周先生您要大发慈悲地放我走。我离开这里,也没有可以待下去的地方啊?等走出这间医院,相信有一群为了别的白子来的人要找我算帐呢。呵,假惺惺的怜悯和试探都省了吧,我什么都不会说了,你们也别一搭一唱地作戏,浪费时间。”  周予安回头了。看得出来他相当愤怒,针对周以平、也针对徐歌的发言。他反手抓住了白子,有一瞬间,徐歌打了个颤,他得强忍住,才能不去在意他人碰触他的动作。  “你可以留下来。”  徐歌又得到了一项情报:周以平没有阻止他弟弟的决定。周予安应当在某种程度上掌握权力,那么、那么……  极度紧绷精神,一阵混乱与恶心蓦地袭来。他的心脏越跳越快,在周予安放手的刹那,那荒谬的话竟然从脑海里响起:  留下来?好啊。那我要你爱上我。  “……呵。”  周以平的取向是公开的秘密,周予安会不会和他哥哥一样呢?徐歌经手过的商品、一些相貌姣好的白子被买走作泄欲的工具,甚至情人。如果他也能取得后者的身分,从枕边轻轻地开一枪,他可以近距离地欣赏那张和周以平相似的脸被打得一团成浆糊。  缠住周予安、要他哥哥死,也会变得更简单吧──  “你收留我,以后就要每天多提防一双手。”  他在周予安眼里,必定像饱受凌虐而戒慎不安的小动物。因为他们白子,过去几年确实便被当作动物。  “不会。”  这话真愚蠢得可以,恐怕周以平和徐歌有相同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直白地点出事实。怎样都好,徐歌暗暗地朝周以平笑了笑,把挑衅粉饰了棱角、声音故作逞强:  “你敢确定?”  周予安不说话了。徐歌缓缓地站起身,用力抓住他手臂,强迫他面向自己、正要开口──  “他可以住我这里。”  笑笑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为什么!徐歌为那双看不透的眼睛感到恼恨,当他转头看他,那人的眼神像嘲弄一样,把挑衅推了回来、不着痕迹。  “反正地下室空了,正好。”  “不能让他住地下室。”  这纯粹变成兄弟间的呕气了,周予安完全没察觉。另一人敷衍地回答着“是是是”,进一步地打乱徐歌刚成形的计画:  “那就让他住别栋也行。难得──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个白子了吧。当然,如果他有什么事要告诉我,那我周以平自然也会慎重地对待他。”  “我会杀了你。”  “尽管试。予安想留你,但他可没那么多时间顾着个白子。其实你没有选择呢,是吧?予安。你应该不至于为你的新朋友和我翻脸?”  他特地加重了“新朋友”三个字,徐歌的脸色变得难看。周予安的眼神同样阴沉了几分,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在说明他正忍耐着。徐歌不得不推翻假想──那个狠毒的男人,就连自己的弟弟都要收在手掌心。  “你不该这样对他们。”  周予安久久才吐出话。完了。徐歌全乱了阵脚,他本能地排斥要接近周以平的事实,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张脸使他头晕。当思考快速运转着,毫无预警,像根弦蓦地崩断,他的意志脱离了掌控,自己的尖叫声响起也同时拉远──  砰!他重重地撞向墙,分明深处叫嚣着要停止这无意义的举动,脑袋却仍一下一下、摔向墙面。后一秒,使劲挣开了阻止他的手。  “徐歌!”  听不清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    2.  那种脱轨的感受很难称作好。徐歌得承认,他早在一两年前便隐约察觉到他的精神出了状况。他不曾信任他的同事、当然也没有就医的可能,即便理智上知道该做点什么,每一次失控后都依旧不了了之。  他对于在关键时候崩溃的自己无比憎恶。可连这样的念头,都使他恶化──没有恶化的馀裕、就难免徬徨。他明明撑过来了,但连他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撑的。  所有的可悲,终究都会变成恨──  “唔!”  徐歌被风声惊醒,他警觉地坐起,反射地往枕头底下掏枪。发现东西不见时他有半秒的恐慌,随后才意识到、他已经不和那些工作人员们同房了。  但这里也不是医院。徐歌花了好一阵子习惯黑暗。房间很大,宽敞到显得有些空旷。墙上时钟指针指向凌晨三点,没有别人,就那冷清的月光,透过加装了铁窗的玻璃零碎地洒了满地。  像遭到梦魇所攫,他被失去意志前的一切惊得一身冷汗。然后又如同劫后馀生,在剧烈起伏的呼吸中恍惚地笑了。  窗外有人。  风声里参杂了其它声音,悄悄地、但并不具有攻击性。徐歌下床后抹掉了脸上的汗珠,一步步缓慢地靠近窗台。以高度看他大概在三楼,外头有个不大不小的后院、杂乱地生了许多枯草,但声音──声音从同样高度的地方来。  这里的铁窗安在玻璃外、且预留了大约半公尺的空间、能让窗扇打开。徐歌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推开窗子,可惜,仍弄出了“嘎啦”的粗哑摩擦声。  对方绝对听到了。徐歌干脆大动作地探出头,好看清楚那大半夜还在活动的家伙──首先他看到了一双手、一双修长清瘦的手,戴了银制腕表、扣着小巧的玻璃杯与酒瓶,挂在隔壁的窗户外。  从这里可以大致判断出建筑的架构与位置,四下望去,周边都是类似的房子、地势却由低至高,沿着特定方向整齐排列:位于山坡地的高级社区,建筑则是两栋连成一间。如果这里的格局与对面两幢房子相同,那隔壁这双手的主人、就是……  “真奢侈啊。用白子的血斟满的红酒,是不是特别鲜甜呢?”  话语跑得比思考快。徐歌惊魂未定,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正当他想着他或许弄错了,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便以一串轻笑的形式响起:  “你可以自己过来尝一尝,二楼的走廊是通的。”  “还真多谢告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你那边的出口已经全封死了,走廊平时会上锁,对你、也比较安全。”  “去你妈的!”  徐歌的拳头重重地捶在铁窗上,雪白的皮肤顿时留下交错的红色压痕。他转身往门外冲去,同楼层只找到另一间空房。他于是从楼梯往下跑,瞥见互通建筑的走廊、却直直下到一楼。  有厨房。心跳再次鼓噪了起来。他不在意自己制造多大的动静,反正那人有恃无恐──他把收纳厨具的柜子一一翻开、里头的东西全扔了出来。怒火越发高涨,他不敢相信,这里竟然只有些玩具一样的塑胶餐具!  他翻箱倒柜,一样像样的利器都找不到。在把厨房弄得一团混乱之后,徐歌终于脱力似地、跌坐在地上。  冰冷的大理石砖一点点带走身上的温度。他试图冷静:还有机会。可更加强烈的情绪压过了理智,徐歌大口地喘起来,甚至无暇顾及前半分钟从隔壁走到厨房门口的周以平。  那人盘腿坐了下来,放着斟满红酒的杯子,从地上向他滑了过去,徐歌僵着手拿起。  “我调了你的资料,几乎查不到什么。看来你这几年对于抹销自己的纪录很有一套,由此,你说仅有你知道的情报或许可信。不过你要是不能好好待着的话,我跟你没办法各取所需、我也很伤脑筋。”  “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徐歌不用那讽刺的敬称了。他看也不看周以平,捧起杯子、慢慢地啜了一口。热辣辣的酒穿过喉咙,他不自觉握紧了杯身。  “你想要什么?”  “反正价值用尽后我也要一死,干麻如你的愿呢?”  “虽然想这么做的是予安,不过,只有我能保证你活命。”  周以平笑了笑,他自己手上的杯子不见了。冷淡的眼神少了眼镜的柔化,所有混杂的颜色都像要将人开肠剖肚。那张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徐歌想把手掐上他脖颈,偏偏他还能自然地转换为亲切的语气、仿佛在与任性的白子平和地商量:  “当然,你肯配合的话。我把那些人清理干净,你也可以在我手下做点事。”  “说得天花乱坠。精明如周先生,会让我有那个机会?”  周以平眯起眼,久久才笑了声:  “你很聪明。我不可能用你。但我确实不介意留你下来。”  徐歌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不肯吭声了。周以平也转开目光,在地上扫视了一圈,他知道徐歌在观察他,却没有多馀的回应。  他们体格差不多,徒手肉搏的话,黑暗里徐歌可能还更占优势。但他没办法确定他身上是否带了枪、而他的保镖又是否在一分钟以内能到达的地方。  “你多大了?”  在被迫放弃攻击的想法后,徐歌听见问句,花了片刻、才决定回答。  “今年要二十三了。”  周以平微微讶然,他看向白子,注视着这人的眼光,罕见地多了点人味。  “还以为是脸生得年轻而已。你知道,你比予安还小了两岁。”  不知他有意或无意,徐歌敏感地从话中发觉了周氏兄弟不和的可能原因──据传闻,周以平最少三十七。他比他弟弟大了超过十岁,虽然样貌上,两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分别。  “要说生得年轻,你才是吧,周先生。”  周以平又笑了。没有声音,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徐歌总算正眼看他,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目光没有那么冷了。是这无关紧要的话题起了作用吧?徐歌直面着他的眼睛。  见到自己的倒影,忽然生出了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周以平偏好男人并不是秘密、而目前他想要他的情报,准备拿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来交换。那他就利用周以平的轻视,来试试那个本来想对周予安施行的计画……  “周先生。”  他抬起自己的脸,这次连眼角都笑得弯起。  “我突然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既然我都要被关在这里、还要你保护我来活下去……那我就和你要点能保障我的条件,不算过分吧?”  “你是指?”  “让我作你的情人。”  徐歌开心地目睹了周以平失态的表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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